【千凯】夜照亮夜
我爱惨我的小蛋糕😭
属于小星星的妖怪梗。
请勿上升。
（一）
千玺站在老位置，等待易奕放学。孩子从小班到大班，学会了自己洗手和穿衣服。三年的接送下来，千玺也涨了不少经验，不用操心时间是否掐得准，买哪家的甜点比较能讨小孩子欢心，一切都在日复一日的演练中变得熟练。
他也是一路糊涂长大过来的。
“千玺?”一个裹着黑色毛衣的男人拍了一下千玺的肩膀。
“你是……”千玺觉得这双眼很熟悉，好像潜伏在自己年少的某个夜里。
“王源。”男人的眉凌厉出鞘，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。
“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。”千玺笑道，从王源的背后望去，一个坐在台阶上的人很惹眼，手里拿着一摞花花绿绿的传单。
王源打量一下千玺，这人的气质被岁月打磨得柔和不少，以前的戾气像是一场梦。
“我闺女在这儿读小班，你也是在接孩子吧。你现在在哪工作?”王源问道。
“我在一家没名气的杂志当编辑。”千玺一边同王源寒暄，一边抽出精力观察那个青年。
身材修长，白羽绒服红围巾，刘海掩眉。青年没有其他传销员那般积极，粗鲁地往经过自己身边的每个人手里塞传单。他瞟都不瞟成群的家长一眼，把传单平放在膝盖上，搓着手，给掌心哈气。
“我还以为你会当舞蹈老师。”王源的语气颇带遗憾。
青年的鼻尖微红，很诱人的一个钩。
“你呢，钢琴家?”千玺的注意力完全偏移，他现在有一股强烈的冲动。
青年下定决心似的虎虎立起身来，走到不远的垃圾箱旁，犹豫片刻，将传单一股脑扔进不可回收那一栏。
“钢琴老师，也算是不辜负自己。”王源一脸的风轻云淡。
甩掉负累后，青年得意地笑起来，僵冷的面容上春色复苏。
终于，千玺的目光和他的在人海中偶然交汇。千玺感到大风又在自己的体内呼啸。
“恭喜。”千玺敷衍。
千玺的这记眼神太重了，寒刀凛冽，又磨钝了半寸深情，让人疑心里面匿藏着怎样的雪泥鸿爪。青年惊慌失措地逃。
“失陪。”千玺不受控制地追上去。
“王俊凯！”千玺惊觉自己已经太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。
青年简直不要命了，单枪匹马还敢闯红灯。
千玺逼自己冷静下来，瞥了一眼手表，还有两分钟，幼儿园就放学了。
已经来不及了，只剩下易奕一个小朋友在等家长。幸好有王源的陪伴。
千玺失魂落魄地抱起易奕，摸着小朋友毛茸茸的后脑勺，不断重复着“对不起”。
王源牵着自家闺女，调侃他，“咋了，啥事儿把你魂都勾走了。”
“没事，认错人。”
易奕小朋友听了王源的话，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，便把小手伸到千玺眼前晃了晃。
“爸爸，回来。”
（二）
大难将至，口干舌燥。
千玺一口气咕噜下整瓶矿泉水，将塑料瓶捏得变形后投入垃圾桶里，双手撑着软皮垫让长腿跨上了摩托车后座。
“您能帮我一个忙吗?”
摩托车师傅发现自己的任务是追踪另一辆摩托车上的女孩时，故意放慢了车速，佯装揶揄的口气问道：“小伙子，你和那丫头啥关系呀?”他疑心千玺是社会小哥儿，想要趁夜行凶。
“她是我姐。”千玺的刘海被疾驰的晚风吹乱，剑眉深锁的模样便全然落在后视镜上。
小伙子长得真俊啊。——师傅瞄了一眼，忍不住啧啧感叹起来，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，也是眉眼挂着一股张扬劲儿。
“哦?那干嘛不想被她发现哪，惹她生气啦?男人嘛，心胸要开阔，像叔叔我，天天被河东狮子吼，还不是将就着过。”师傅嘴角噙笑，一副咱们是同盟我懂你的样子。
“叔，你再不加速人影都没了。”千玺头脑里飞快过滤着最近发生的种种，完全听不进师傅的话。
出师不利，且不说千玺受了母亲的嘱咐千万不能跑快，单单在话唠师傅的拖累下，就成功地跟丢，任由女孩和女孩死心塌地要绑在一起的男子隐没在转角巷口。
千玺试探性地走进巷子，除了有一架街头钢琴摆在那儿，其余空荡荡一片。这里是废弃的工业区，连路灯都看起来廉价，千玺没想到这样一块灰头土脸的土地，漂浮着最诚实的夜晚。霓虹灯混合着车流，全都被擦去，只留下夜本真的底色。千玺恨不得在巷子间打地铺，这样就不用堵住耳朵排斥大人的闲言碎语。
“阳阳她爸怎么跟老婆的妹妹搞上了。”父亲小声嘀咕，被正在发筷子的母亲听到，便就着筷子抽了父亲的手背一下，使了个眼色——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。
可餐桌上母亲的独唱明显更刺耳。
“她的父母太会胡来了，这么恶劣的家庭影响，阳阳以后估计也不是什么规矩人。”
“你离她远点，我看自从阳阳的幺姨有了她爸的孩子后，她就学坏了。”
路阳留给千玺的印象永远封印在那个落日粼粼的下午。
她赤脚踩在防护栏的木板上，修剪着吊篮里的露草。夕阳的汁液溅在她微微仰起的侧脸，橘红色隐秘地在她身上流动，连长裙的褶皱都不放过。她的头发比这个年龄段的女生要短，扎起来只有兔尾巴那么一小节。像杂草一样蔓生。他只看得到她的左眼睛。
这个慢镜头在他的一生里回放了很多遍，相当于某种启蒙，是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米兰的泳装照片对马小军前所未有的美的振荡。
他无力地抵在水泥墙上，似乎压到了一块凸起，随之被一个光波卷了进去。
硌得生疼。他用双手撑起身体，睁眼一看，自己竟摔在一具骷髅上。他和路阳姐姐一起看鬼片时，姐姐老是抱着枕头尖叫不已，为此他还总是嘲笑她，但此刻，他总算领略到这种恐惧。太魔幻主义了。
可有什么比现实生活更可怖呢，千玺利落起身，突然玩心大发，嘴角勾起一丝邪邪的笑。
“你没事儿吧。”
骷髅活泼地弹起来，发出小姑娘甜美的嗓音：“哥哥是凡人吧，竟然启动了这里的开关，莫不是我们之间有缘分！这次来凡间游历的神仙妖怪都在开party呢，你也来一杯吧。”说罢便给千玺递上一杯色彩怪异的水。
千玺看着那握着杯子的五根白骨，心里难免瘆得慌，但碍于面子还是接了下来，“谢了。”
“不客气不客气！我带你进去玩儿。”骷髅小妹妹热情地抓住她至今见过最好看的人类的手，子弹似的嗖地飞进了内厅。
“脱掉！脱掉！脱掉！”妖魔鬼怪围成一个圈，把里面的人藏了个严实。起哄声在骷髅妹妹听来是兴奋，于千玺而言是下流。
“他们在干嘛?”千玺愠怒，——如果是姐姐误落这个鬼地方。
“他们说的妖怪应该是那只云妖，身形是撷天境的云霞做的，美得让人神魂颠倒的，我个女生见了也要流下一串哈喇子。但美人脾气坏，估计把他们惹火了。”骷髅妹妹语气雀跃，要是生了皮肉，定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。
这下子完了，对人失望，对不是人的也没了期待，千玺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窖，狠命扒开挡住视线的妖怪，闯进人墙最内层。
“你谁呀，耍流氓也要插队，就这么急不可耐?”一只人形鼠怪扯着千玺的后领，眼里满是挑衅。
被道行深的神仙钳制住，已经褪了半肩衣裳的王俊凯仿佛看到了救星。
“相公！你终于来了！”
群怪愕然。
为什么连妖怪都要受古装剧的荼毒——千玺只能跳下这只不省心的妖怪给自己挖的坑。
“嗯。我来了。”
强行脱其衣服的神仙触电般放开王俊凯，三界皆知，和人类结合的妖怪是秽物，接触多了不利于修行。
“你们……已经……”鼠怪哆嗦着松开千玺的衣领。
“对！我们已经那个了！给我们让条道呗。”王俊凯活动活动酸痛的肩膀，拽得二五八万。
情窦初开的骷髅妹妹泪汪汪地送走情哥哥千玺以及他突然冒出来的“娘子”。
“你，当我三个月的导游，带我到人间转转。”王俊凯不知哪里来的傲慢，可能是被时光宠坏的人，还没受过挫。
“凭什么。”千玺连不屑的神情都是温和的。
王俊凯突然凑近，奉出那片裸露的肩膀。他的姿态和猫如出一辙，高傲地抬起下巴，轻佻的眼神在千玺身上扫过。没有人告诉这只纯真的小妖怪，他的威胁实在太孩子气了。
“凭色——”
千玺一脸正气地帮他把衣服拉上来，尽量没碰到肌肤。
“恬不知耻。”
（三）
黄昏笼罩，城市被一片金色的流沙湮没。
千玺一家如往常一样来到公园打羽毛球。千玺和路阳把手机钱包以及围巾放在花坛边，嘱咐易奕乖乖守着，便找个空旷的地方打起来。
路阳的力气比较小，打不远，千玺也跟她使同样的力道，于是球被打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掉下来。
路阳省了捡球的劲儿，打得更加卖力，脸上是疲惫的喜色。
有了前面的教训后，易奕知道爸妈无论输了多少颗球都不会让自己参与，于是守东西的命令变得不那么管用，坚持了不一会儿便溜去滑滑梯了。
滑滑梯下面坐了一个人，易奕还不能准确判断人的年龄，但这个人看起来比爸爸小很多，应该是哥哥的年纪。易奕担心自己贸然滑下去会弄伤底下这人，便走到人家跟前，“哥哥，你能让一让吗?”易奕学着用大人商量的语气，这是爸爸教给他的。
哥哥茫然抬起头来，愣了一下，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。
易奕有点怕，但还是冒险地又走进几步，伸出小手想要拉哥哥的袖子。
扑了个空。
“你是鬼?”易奕不知怎么的兴奋了起来。
“是失去肉身的妖怪，小鬼。你是第二个能看见我的人。”哥哥耐心解释道。
“哇！那你会什么法术?”易奕好奇地问，手还不自觉地戳了妖怪一下，果然还是只碰得到空气。
“吃东西算吗?”妖怪思考良久答道。
“哼，原来你是个好吃鬼。”易奕瘪着嘴。
妖怪很不满易奕对自己的态度，吃东西怎么了，现在他根本办不到，多具有挑战性的事情。
“其他的呢?”
“诶，这算不算法术……你直接从滑梯滑下来，穿过我的身体，正好我也懒得另找地方休息了。”妖怪提议道。
“不行不行，你会疼。”易奕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。
“不疼。”
“我不干！”易奕带了哭腔，妖怪没辙了，只好站起来，“好啦好啦，小鬼，我给你腾位置。”
“我不想玩儿了，我带你去见我的爸爸妈妈。”易奕激动地去够妖怪的手，可惜还是只能感觉到一团冰冷的空气。
“小鬼，你答应我，千万不能暴露我的存在，知道吗?我会消失的，就像美人鱼一样，化成泡沫。”妖怪故意撒谎吓唬小朋友，他只是想安静地陪伴在千玺身边，不愿打扰千玺现下的生活。
“啊……那我不说了，我一定保密！可是你能到我家去玩儿吗，我绝对不让别人发现你！”易奕请求道。
“好。”正合我意。
大概过了十来个回合，路阳还是败下阵来，“我们歇歇吧。”
路阳才滑下羽绒服拉链，打算散散热，千玺又立即把她的拉链拉上来，“会着凉。”
“我今天看见王源了。”
出乎千玺意料，路阳没什么反应。
“他现在是钢琴老师，孩子三岁了，过得还不错。”千玺淡淡叙述道。
“嗯。”
“老易老路，我们回家吧！”易奕小小一只抱着两条围巾都有些吃力。
千玺接过东西，正想把易奕抱起来，易奕却躲开了，“不，今天要牵手手。”
“好。”千玺温柔地刮了一下小朋友的鼻尖。
千玺宽厚的手掌把易奕的整个拳头都包住了。
妖怪心里胆怯，不敢上前。但易奕乖乖地把自己空闲的另一只手伸到妖怪虚握的拳里。
妖怪幸福得不知所措，假装握住了那只手。
（四）
对面楼的姐姐跪在防护栏的木板上，打了个哈欠，是猫胡须都会翘起来的那种，可爱勾兑着慵懒。
“小千弟弟，我的东西好像被风刮到你那里去了诶。”
千玺放下喷壶，往自家防护栏一瞧，一件黑色的文胸大剌剌躺在那儿。
他的脸极富侵略性地贴在栏杆上，鼻尖已经冒出了安全界限。
“自己拿。”声音冷清。
“手不够长怎么办。”姐姐努着嘴，无辜神情在千玺眼里放大，——她也学着把脸凑近。
“唉。”千玺瞥见一排葱茏的睫毛，还有藻荇掩映下的星光，无可救药地失了神。
“喂……给你。”
姐姐对实验结果很满意，千玺虽然羽翼渐丰逃出了自己的庇佑，但那份不开窍的纯情仍潜伏在少年骨子里。她没有几分把握能完全看穿一个人了，更何况是千玺。可他信任她，这让挫败的她稍感慰藉。
“昨天晚上你跟踪我干嘛。”姐姐盘着腿坐下，打算好好拷问这越来越让自己摸不清的邻家小弟。
“他是谁?”千玺一想到父母的谈话就头痛，脑里混沌一片，也顾不上语气是否恰当。
“你说王源呀。”姐姐的舌尖像柔软的草莓布丁一样弹起，语调细腻到可以寻出喜欢的纹理。
“今晚我带你去见他哦。”
千玺打赌，她一定对那个叫王源的人十分着迷了。
来不及去思考晚上的赴约，千玺走进卧室后被眼前的香艳一幕震住。
王俊凯寸缕未着地侧躺在床上，背对着千玺睡得正酣。蝴蝶骨突起，微微滑动就成了精致的杀人利器。谁知道他怎么会有背沟这种东西，像是涂了销魂药水，出家人都要还俗，尝一回蚀骨的美再脱离尘世。两枚白嫩的臀瓣间匿着一道暗河，千玺极力撇开目光，捞起掉在地上的被子，“哗”地展开，把睡着的人盖了个严实。
王俊凯却醒了，迷迷瞪瞪揉着眼，“你谁呀。”语气是实打实的困惑。
“你把昨晚你干的好事都忘了?”千玺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。
“哦！哦哦！我记起来了！”王俊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时，千玺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，立刻捂住王俊凯的嘴，防止他说出那两个羞耻的字眼。
“唔……”口水沾到掌心，千玺嫌弃地移开手。
“你不能住这儿，我没法向爸妈交代。”千玺直接下逐客令。
“你放心好了，我施了法，只有你能看到我。”王俊凯坐起来，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，无缘由笑起来，苹果肌嘟起，被零碎刘海掩住的眼睛流转着甜蜜。
千玺感觉像一口咬到糖心，只好应了下来。
进校门的时候，千玺心虚得不行，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门卫，深怕王俊凯被抓个正着。
“嘿嘿，我就跟你说嘛，只有你能看见我，小导游不要方。”虽说光溜溜的王俊凯不会被人看见，千玺还是觉得别扭，分了一套夏季校服给王俊凯。王俊凯身高略胜一筹，可骨架小，穿千玺的衣服莫名显得娇小。
“我叫易烊千玺。”千玺担心擦肩而过的学生会认为自己在和空气对话，于是声音压得很小。
“哦，易导游。”王俊凯戏谑地喊道。
课间操时间，学生们都涌到绿茵场上去了，王俊凯见千玺还待在位置上翻着诗集，急忙拽住他胳膊，“书瘾还挺大，快点儿，操场上人都聚齐了。”
千玺猛然捏紧书角，垂着眼皮，语气像聚成一团的浓云倏地散开，“下楼梯摔了韧带断裂，医生说尽量不要运动。”
其实是跳舞时出现了意外。但千玺不再敢碰“跳舞”这个动词，它像是蛇的美丽毒液，会让自己毫无防备地被螫得生疼。他在医院目睹了母亲哭得最狼狈的样子，母亲的眼泪丰盛又脆弱，他实在受不了了，只有妥协，两只手举得高高的，扔下自己曾赖以生存的武器，向爱投降。
“蠢。”王俊凯简单总结。
那你以后小心点。王俊凯差点脱口而出，但又纳闷地反问自己，关心他干嘛。
千玺挤出苦涩笑容，抬头对上王俊凯无忧的眼眸，“我陪你出去走走。”
夏天早晨的太阳还算温和，王俊凯坐在栏杆上，一双长腿悬在外面，眯着眼小憩。千玺心里清楚，王俊凯这不受束缚的性子，没有一下子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已经算是很安分了，而且妖怪也不用操心会掉下楼的问题，但他还是伸出右手悄悄抓紧王俊凯的衣角。
王俊凯松弛下身体，怀疑自己都要被温暖泡胀了。他睁开眼，俯视花园里层层叠叠的绿意，心底仿佛住着一片宁静湖泊，“好真实啊。”
“嗯?”千玺的嗓子滑出慵懒声调，听得王俊凯莫名脸红心跳。
“活着的感觉——好真实啊。”王俊凯像幼儿班小朋友朗诵诗歌一样一咏三叹。
“难不成你以前都是死的?”千玺懂他的感慨，但还是要故意呛他。
“差不多咯。我就是一片云，除了有时候要充当神仙的交通工具外，基本都在躺尸。我什么都不去想，所以也不会有邪念，妖界年年都要给我颁阳光少年奖呢！我厉不厉害?但是也挺没劲儿的，阳光久了就会腻，想干一些出轨的事情，和自己冗长无趣的曾经告别。”
“来人间是一件出轨的事情吗?”
王俊凯被问住了，呆呆地挠了下后脑勺，犹豫道:“应
该……是吧……”
“易导游，你呢?你要跟我一起当‘坏小孩’吗?”王俊凯的眼里闪过一片明亮的狡黠。
“算了，我还是继续做个虚伪的好学生，这样我好大家也好。”不能贪心了，就这样吧，顺着母亲规划好的光明坦途，一条路走到黑。
即使他渴望被照耀。
王俊凯不知什么时候把手绕到背后，轻易碰到千玺抓住他衣角的手，他牢牢握住千玺的手，像焊在船上的桅杆般坚固。
千玺的耳朵有点发烧。
一定是被刚才的风偷亲了。
（五）
“妖怪，你会死吗?”易奕蜷在购物车内，凑在妖怪耳边悄悄问。
“会啊，云妖死了会化成一场雨。”妖怪跟着购物车的轨迹飘荡。
“老易！”易奕突然转过头来，严肃地盯着千玺。
“怎么了?”千玺将一块香皂轻轻放在易奕身前。
“看看天气预报。”易奕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。
千玺有些摸不着头脑，但还是顺从地掏出手机，“接下来的一周都是晴天。”
“万岁！”易奕放下心来。我的妖怪死不了了。
千玺这几天在熬夜赶稿子，便顺手拿了两盒速溶咖啡。
等他走到另一个区域，发现咖啡不见了。
“易奕，咖啡呢?”
易奕亲眼看见妖怪施法把咖啡归到原处的，他特别想向爸爸炫耀，妖怪真厉害，但他只能撒谎，“啊?……你没放咖啡进来呀……”
“是吗?我记忆力这么差了。”幸好千玺没有起疑。
当他重新来到饮品区时，一盒牛奶砸在他的手背上。
“什么鬼?”难道是老天的旨意，想让自己保重身体?千玺没多想，拎了一箱牛奶放了进去。
写了些选题后，千玺伸了个懒腰，双肩松散地倒在椅背上。
王俊凯坐在桌面上，两腿悬在外晃悠。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千玺，故意把腿搁在千玺裆部。
“今天太阳好大，你该出去晒晒。”王俊凯俯下身正对着千玺的脸，轻轻吹了吹千玺的睫毛。
千玺倏地睁开眼，焦糖色的瞳仁在王俊凯近距离的注视中延伸成宇宙，他害怕地弹开。
头顶的风铃漾开一片温柔。
窗户是关住的，哪里来的风。千玺在思考中缓缓挺直背脊，他的两片嘴唇分开又合上，像一对犹豫的桨，不知道该划向何处。
王俊凯自是顽劣之徒，伸出恶爪捏了捏那两片唇。唇瓣粘合后分居，影影绰绰窥见里面皓齿和红舌尖。
红舌尖。
王俊凯贪吃似的舔了舔嘴角。
王俊凯馋他的吻。
风铃嚷嚷起来。
千玺犹疑站起身来，手穿过王俊凯的身体，拨开风铃吊着的一串串铃铛，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笃定。他抓住一束铃铛，牢牢地捏在手心，就好像那个小妖怪再也逃不开。
“喂……”
刚开口眼泪就迷了眼，他只好狠狠地咬住唇，留下白印子。
王俊凯用手做出打电话的姿势，歪着头“接电话”，苹果脸蛋上笑意宛转。
“喂！别一副矫情巴巴的样子，老子一直守着你呢。”
手里的铃铛颤了颤。千玺一把松开。
他颓唐地坐下，不可置信地低喃道：“怎么可能……不可能的……”
“你相信我，我已经把我的命跟你拴在一起了，你什么都不要怕——你别怕，千玺。”王俊凯近乎虔诚地捧起千玺的脸，用食指抚过眉峰后，捂住了千玺颤抖的睫毛，仿佛画在他手心上的蝴蝶。
这些年来，王俊凯始终像只飞蛾一样扑腾在千玺心上。最开始千玺老是做噩梦，有许多丑陋面孔把自己挤在一个角落里，说着什么人妖殊途，然后是一道划破天际的白光，王俊凯沾满血的脸就浮现在眼前。
“王俊凯?”
“你不许走。”千玺的嗓音喑哑。
“我也不想走。”
“我希望你永远得不到安宁，巴不得你每天想我想到钻心疼，你最好孤独终老，才够我解恨……可我尝过这个坏念头的滋味，所以绕来绕去，我还是盼着你永远都不要受折磨。”
（六）
那条秘密小巷，少年人的王国在夜幕下悄然开张。他们以为自己像白先勇笔下的孽子，失去暖巢的青春鸟，在这个隐形的国度进行着不能声张的秘密。
姐姐在来的路上一直塞着耳机，可当千玺以为她要沉默到底时，她突然摘下耳机，煞有介事地说，我不要告诉他了。她开始认真地难过起来，鼻子都皱了，但眼泪的结界一直坚持到王源来也没有被打破。
姐姐不是坏姐姐，她抵触真相，却又不得不和糜烂的真相融洽共处。爸爸和漂亮小姨在床上醉生梦死，妈妈从此人间蒸发。她认清了自己余生要和恨得牙痒痒的两个人幸福地生活下去，便表现得格外体贴，甚至伏在小姨膝上，麻木地问“男孩还是女孩”。她想象中是个弟弟，白皙的脸蛋儿藏在长着兔耳朵的帽子里。她抓住兔耳朵把弟弟按进水池里，一秒钟，一分钟……她从梦中惊醒，一身冷汗。她不禁唾弃自己的羸弱。
她的身影出现在陌生男子的摩托车上，游荡到深夜才潜回家。她和王源第一次相遇时，王源在弹街头钢琴，只用一只手，另一只手被绷带裹住。而从准确意义上来说，她初次见他，应该可以追溯到童年时光。她陪千玺去少年宫学跳舞，门前的红榜上，王源的名字永远和市级钢琴比赛金奖连在一起，就像千玺和街舞一等奖不可分割。
王源的脸没有红榜上那张照片般圆润了，夜色下的轮廓显得沉静动人。他因为手受伤失去一生也许只有一次的参赛机会，完全不能碰琴的那段日子，他患上抑郁症，一听到琴声就歇斯底里。痊愈后，他却再也不敢在父母的殷殷目光下弹琴，每晚骑着摩托车来到巷子里，偷偷地弹钢琴。
姐姐感受到王源和千玺一样，对自己执着的事物有着隐秘的爱后，心疼地描摹着王源路灯下弹琴的身影。
她又能守着什么呢。妈妈又重新组建家庭的消息传来后，她就着凉皮灌下一瓶啤酒，最后撑着肚皮躺在防护栏的木板上，遥望夹缝里的星星。她的眼泪才流干，又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。
她想，我这么糟糕又破败的一个人。
不能喜欢王源。
她的男孩陷入琴海，身体随旋律晃动，手指激出漂亮的水花。她凝视着他唇角弧度的变化，近乎融进他的心尖去感同身受他的悲喜，她就要化为虚无了，她什么都不要了。
她要喜欢他。
她要守口如瓶。
“易导游……”王俊凯舔了一下嘴唇，想了想，把安慰沉在肚子里。
这真是个娇气夜晚。千玺彻底将自己打碎。姐姐隐忍的眼神让他想起过往的每个周末下午，舞蹈课结束后，自己撒欢地跑下台阶，看到她远远地站在琴房外，目光抵达比弹钢琴的男孩更遥远的地方。
曲毕，王源转过头来，杏眼轻轻一眨，仿佛有细碎的星辉撒出，他的声音清澈，溪流叮咚扣心房。
“好听吗?”他问，像个讨要表扬的幼童。
没有回答。姐姐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就丢盔弃甲地逃跑了，千玺则抵在墙上，眼睛潮湿，无言。
“好听。”王俊凯为他鼓了掌，小小声说道。
可惜他听不到。
“你在写什么?”千玺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，凑到床头看王俊凯的笔迹。
王俊凯急忙合上笔记本，“秘密！不许偷看！”
“切！你会写字吗?”千玺利落上床，掏出枕头下的遥控器。
“你那里不是有那么多书吗，我照着写不就是了！”王俊凯最烦千玺拿他的基本技能来压迫自己，弄得自己很没有面子。
“可那不是你自己的话，如果你想写日记，我可以帮你的。”千玺随便翻到一台综艺。
“那就是我想说的话！我去体验洗澡了，哼！”王俊凯气鼓鼓地抱着浴衣闯进浴室。
电视里的主持人抛梗，逗得嘉宾笑声连连。
千玺却读取不出任何好笑的信息，明显的心猿意马。
衣服撩到胸口，玫瑰色乳晕。
千玺换了个频道，动物纪录片里，一只雄海狮粗暴地压在娇小的雌海狮身上。
剥开长裤，蓬勃物什。
千玺换回综艺台，按了静音。
水声淅沥。隐约传出歌声。
“别叫我太感激你，药水色太精美……”妖怪唱歌时的音色和说话时全然不同，似乎沉在夜色里，敦厚温柔，仿佛爱人在耳畔厮磨，吐出暧昧呓语，又抓不住，似一尾狡猾的鱼，从手中挣脱，游入缥缈烟火处。
太他妈性感了。
千玺的呼吸变得浊重，手伸进被褥攥住一团滚烫。他的脸依然蒙着庄重神色，他天生的风骨，不管做什么都一副楚楚谡谡状。青春期男生潜入秘境，都像贼。他是矜傲的贼。
“爱令我勇于报答太多人，但却不知道如何死里逃生。”
浴室门把被拧开——
他的脑袋像块发烫的木炭，他飞驰着，攀上乐园。
——王俊凯就是来祸害人间的。
千玺坐在电影院，认命地掏出书包里藏着的香味四溢的鸡排，腹诽道。
在影院吃这种从外面带来的“味儿大”的油炸品，且不说被管理员发现后会遭到一顿臭骂，光身边人的议论就够受的了。
可王俊凯就是一只来人间吃喝玩乐的小妖怪，不懂凡间规矩，只知在三个月内要挥霍个痛快。千玺念在他享乐的日子稀少，就勉强跟他一块儿出格吧。
“太香啦易导游，你们做人的太幸福了。”王俊凯的嘴里塞满食物，活像只脸颊肥肥的小仓鼠。
千玺十分庆幸最后一排只有他俩，不然路人看到鸡排自己飞在空中，估计要上热搜了。
“喝点水，别噎死了。”千玺把酸梅汁端到他嘴边，他凑上去吸了一小口，停顿了一下，被荧幕上的内容吸引住了。
——男女拥吻，难舍难分。
千玺正犹豫着要不要捂住王俊凯的眼睛。毕竟这家伙很容易学坏的。
“易导游！这什么?！我也要吃！”王俊凯是行动派，翻身跨坐在千玺大腿上，两只沾满油的爪子就黏上了千玺纤细的脖子。
千玺的心跳像音符飞出了五线谱，一瞬间天旋地转。
“谁吃的油炸品?这么大股味儿，多影响他人啊！还有没有素质了?！”半路杀出个管理员，气势汹汹地叉腰问责。
王俊凯噗嗤笑了，软在千玺怀里。
千玺很想一巴掌把这个妖怪拍在墙上抠都抠下来。
“易导游，我们去跳广场舞吧！”两个人走出电影院时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，——广场舞大妈的活跃时期。
千玺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往前走。
“还生气呢?对不起，我再也不要求你带鸡排到电影院吃了，我也不会一直说话打扰你，你就原谅我吧。”王俊凯倒退着走，在千玺面前晃来晃去，还试图扯出千玺插在衣袋里的手。不想要他装得很冷酷。
千玺转移视线，看天边的月亮。就是不理王俊凯。
“对不起，我保证！我发誓！”王俊凯的两只手都比在脑袋旁，像天线宝宝要发功了。
“王俊凯，我觉得你在耍我。”千玺冷不防说道。
“哈?”王俊凯停下了脚步，和对面迎来的千玺撞上。
“什么意思?”
千玺顺势把妖怪的细腰捞进怀里，捏了捏王俊凯的小肉脸，“你怎么那么笨?”
王俊凯还保持着懵懵的状态，千玺漾起梨涡，两人唇齿融化在一起。王俊凯被千玺可以抚平任何创伤的温柔软禁。
月光真烈。
（七）
易奕长高了，不需要站在小板凳上也能够到书柜第三层的书。
他抽出画册时，旁边的一个笔记本也被带下来。
他趴在地板上翻了翻笔记本，只有中间一页歪歪扭扭抄着一首诗:
你来人间一趟
你要看看太阳
和你的心上人
一起走在街上
今年的春雨比以往来得更早一点。
End.
①出自海子《夏天的太阳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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